三星堆出土的东西叫做「大国崛起」刘德科

前两天（3 月 20 日），三星堆「上新」500 多件文物，这一次又出土了玉琮。玉琮是良渚文明的产物。良渚和三星堆相隔 1500 多公里，为什么玉琮会出现在三星堆？

是怎么跑到成都的？

三星堆遗址是当地乡绅燕道诚先生不经意间发现的，在 1929 年。他最先发现的是玉器坑：有玉璧，也有玉琮。

如今又出土了玉琮。三星堆遗址和金沙遗址同在成都地界，有诸多「同款」文物：2001 年发现的金沙遗址，也出土过玉琮。

杭州的良渚玉琮，是怎么跑到成都的？是成都当地产的，还是从杭州良渚引进的？从金沙遗址的考古报告来看，玉琮是从良渚来的：无论是玉石的材质，还是上面雕刻的图纹，都与良渚玉琮高度吻合，可以证实就是从良渚辗转而来的。

怎么来的？有很多种解释，其中一种解释是：贸易。主流观点倾向于认为玉琮是礼器，既是祭祀的道具，也是权力的象征；但史学界也有人提出：玉琮与玉璧，既是精神统治意义上的礼器，又是现实生活中的一种货币。

玉璧就是铜钱的原型。为什么中间那个孔从圆的（玉璧）变成了方的（铜钱）？铜炉浇铸后，需要用锉刀修边，一枚一枚修锉太费工夫，所以这就需要把很多铜钱穿在一根棍子上，一次锉成。如果中间那个孔是圆的，铜钱就会来回转动，弄成方的，就固定住了。

贸易圈就是文明辐射圈：生意做到哪里，货币流通到哪里，文明就辐射到哪里。

文明与国家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国家是统治，文明是辐射。我们的国家叫做中华人民共和国，但我们也受到美国商业文明的辐射：麦当劳与星巴克就是美国商业文明的象征。

打个不尽恰当但有助于理解的比方：玉琮上的神徽，差不多就是麦当劳或星巴克的 LOGO。今天我们在全世界各地都能看到麦当劳或星巴克的 LOGO，它们见证了美国商业文明的强盛。玉琮，见证了良渚文明的强大辐射力。

不止成都，从甘肃到陕西，从山西到山东，从江苏到广东，都有玉琮出土。五千年前，良渚文明的强大辐射力就已遍及中国大部分区域。

良渚文明不只是一个区域性文明，而是一个全国性文明。所以，我们国家的最高领导人才会说：「良渚实证中华五千年文明史」。

上下五千年是需要实证的

「良渚实证中华五千年文明史。」下这个论断，是需要魄力与科学精神的。那些光有科学精神而没有魄力的专家，只敢把良渚定义为「中华文明的曙光」——哪怕是良渚古城遗址完整发掘之后，还是不肯把「良渚文化」改称为「良渚文明」。

那些既没有科学精神又没有魄力的所谓专家，更是理解不了「良渚实证中华五千年文明史」，以为这只是政治家的论断。那些所谓的专家，无视 21 世纪以来的考古新成果，依然沿用那种陈旧而老套的西方观点，认为中国文明信史是从殷商开始的，他们只知道甲骨文与青铜器，而不知道良渚玉器的真实意义；他们懒惰地相信着，中国文明最多就只有三千多年历史。

他们照本宣科地拷问：文明的其中一个标准是要有文字，你良渚有吗？良渚确实没有。

中国考古界的反驳也非常无力：良渚确实没有文字，但我们才不理会你的标准，你们的标准不对，我们有自己的标准——然后，他们构建了一套专属中国的文明标准。

这也是「耍流氓」。拒绝与国际社会主流学术共识进行对话，或者只选择偏爱中国的国际学者进行对话，这也没有太大意义。

良渚的图像（玉器上的神徽），是一种跟文字同样高级的图像。哲学家是这么思考的：从苏格拉底（古希腊）到康德（德国），思考的是天地万物；从索绪尔（瑞士）到福柯（法国），思考的是人的语言；再到健在人世的 W.J.T.米歇尔（美国），思考的是图像。

W.J.T.米歇尔简洁而易懂的其中一个论断是：「我们处在文字霸权主义时代。」大意是说：文字取代了图像的地位与作用，像当年英法欺负非洲那样，文字欺负了图像；文字与图像本该是平等，但现在文字处于强势，图像处于弱势，这让我们看不清楚很多事情。

把 W.J.T.米歇尔的哲思放在在商业社会里，我们可以理解得更清楚：前些年，星巴克的 LOGO 周边一圈还有「STARBUCKS」与「COFFEE」字样；现在的星巴克 LOGO 把这些文字去掉了，只留下美杜莎这个图形——你只要看到这个图像，就知道那是星巴克，不需要任何文字注解。

星巴克的 LOGO 变化，无意间诠释了 W.J.T.米歇尔的论断——图像与文字本该是平等的。

再回到良渚玉器（无论是杭州出土的还是成都出土的）：它们身上镌刻的图纹，就是一种高级图像，跟语言一样，可以证实那就是确凿的文明等级。

前几天，三星堆考古团队说倾向于认为三星堆有文字；有什么好「倾向」的，大方承认没有文字就好了。三星堆已经够高级了，还需要文字来佐证吗？

最后，回到「良渚实证中华五千年文明史」这个论断：从五千年前的良渚，到三四千年前的三星堆，再到两三千年前的商周，中华文明从未中断，绵延不息，直至今日。

除了玉琮这个实体证物，再给大家举一个简洁的例子：你看良渚玉器上的神徽，再看三星堆出土的铜兽面，最后看商周青铜器上的「饕餮纹」，是不是一脉相承？

▲左上为良渚神徽，右上为三星堆铜兽面，下方为商周青铜器的「饕餮纹」

那些说三星堆是外来文明而不是原发性文明的人，更是典型的「非此即彼」思维。文明本来就是交融的产物——不只是中华大地之上的内部交融，更是整个欧亚大陆的广泛交融。三星堆的青铜人像，当然是受到了西亚文明的影响；同时，三星堆的玉器与铜兽面，完整接收了良渚文明的辐射力。打个比方，你能说佛教只是印度的吗？它早已溶解在中华文明的血液里。

中国文明是从玉开始的，从蔺相如完璧归赵到《红楼梦》再到今天那么多人还在买翡翠，都是良渚文明施加给我们的无形影响。只有中国这个文明，把玉当做珍贵的材料。你还可以再感受一下：秦始皇统一中国之后，命人刻制了「传国玉玺」，用的不是青铜或黄金，而是玉。

现在，你再感受一下：「良渚实证中华五千年文明史」，是不是很有魄力与科学精神。

更有爆发力

中国不缺出色的考古学家，也不缺优秀的哲学家；但如果考古学与哲学不能够融会贯通，我们就没法彻底理解我们的文明。我们今天这篇小文，不过是抛砖引玉而已。我们为什么要研究良渚与三星堆？

因为，良渚与三星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当今中国的土地制度与城市结构。这是另一个课题了，下次再写。

今天只想说这一句：绵延不断的文明，让国家更有爆发力，让城市更有竞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