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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边谈艺】王镛:民间书风的一面旗帜

2020-11-13 39 11/13


原标题:砚边谈艺王镛:民间书风的一面旗帜

画家王镛
艺术史的形态,注定是一个不断检验人类智慧与能量的过程。所谓艺术创作,一边关联着传统,一边面对着创新。
民间书风的一面旗帜
文|王东声

汉君高迁八字砖138x70cm

文艺之事,在一些人眼中,仅仅是糊口的一个营生,与卖瓜子、做泥瓦工并无二致。然而对于有些人,却由兴趣而后成为一种职业习惯,肩负一种文化责任。
一堆木头石块,在有些人眼中,那最多被看做是一些建筑的辅料;换了另外一些人,或许就能盖成一处居所;而在有些人手中,或许最终建造出的是一座殿堂。
一堆所谓笔墨纸砚的玩意儿,可以明窗净几,焚香染翰;也可以兴来一挥,解衣般礴但检点而后,成就的或许是一个赏心悦目的欢场,有的塑造出了千古观瞻之作,若兰亭,如富春山居,有的则徒糜纸墨,废画三千。

行书七言132x22cmx2
那些笔墨纸砚的玩意儿,在徐青藤恣肆放逸的涂画背后映照的是他潮起潮落的人生之流;于八大而言,其激愤的尘世到实相无相的吁嗟世界莲花里,都空幻在那般花花木木、山山水水的墨韵之间;在齐白石的笔下,生成的是一幅幅红花墨叶的富贵清新,那份惹人欢喜的意味里浸透着他素心若雪的童趣与质朴;在黄宾虹的案上,本来白白净净的一张纸,逐渐模模糊糊下去,最终黑压压混沌一片,当你定神看去,那模糊里似乎幽深,那混沌中不乏光明。

作为一种文化形式,艺术具有广泛的包容与涵盖属性,允许无限的创造力来塑造。
艺术史的形态,注定是一个不断检验人类智慧与能量的过程。所谓艺术创作,一边关联着传统,一边面对着创新。

1985年为李可染先生祝寿
传统是一条河,一条流动的河。既然流动,就是跃动的、鲜活的,是奔涌不息的一种状态。昨日优质的因素沉积下来,形成稳固的河床,而平缓与激荡的塑造,却在于河水的流量与冲撞的速度,场面自然千差万别。传统,是需要不断创造的。昨日的创新,成为今日的传统;今日之创新,正可为明日之传统。所以有王右军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之谓。当然,过去时代里的优秀,也可能成为今日的过时。长江后浪推前浪,大浪淘沙,经得历史的淘沥,才能见真知。
创作的意义,在于能够驱动人心而弃旧图新。创作要不断生发新的文化产品,是对人之为人的主观能动性与认识力的考察,也是对其文化实践力的检验。一种新的审美取向,也往往随着少数个体的先知先觉而有超越寻常的塑造,从而感召时人,引领一时风气。优质的创作,不仅与审美紧紧相随,也还考验着思想的精度与纯度,其过程更是一次次令人心荡神驰而又不乏艰辛的历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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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画家诗七首36x138cm
有人认为,自晋唐以降,中国书法渐次式微。
诚然,这是站在书法诸体俱全、诸法俱备的角度论之。事实上,两宋时期可以成为一个分水岭。其上的晋唐,有如位列庙堂之高,塑造的是典章规制;其后,则游走江湖之远,允许无有约束、信马由缰地自由发挥。于是,杨维桢、徐渭、傅山、八大、金农、徐生翁、龚晴皋等人,以其学问、功夫,以其心性、才情与识见,在我们司空见惯的路径之外开辟了另外一条别见洞天的道路。这条道路或许狭长,或许陡峻,不足以令更多的人驾轻就熟,如我们一般的凡夫俗子,只能在他们披荆斩棘的路上,在他们开辟的景致里面,做一位观光客,充其量到此一游而已。

艺圃寸耕陶印
时至清中期,帖学渐呈颓态。随着文物大量出土,新的文字材料不断涌现,这无疑为书家们提供了可资借鉴并创新求变的机缘与可能。如金石考据继而盛行,如阮元、包世臣、康南海等先后对碑学予以倡导,甚至高调鼓吹尚碑,否定帖学此未免有偏激之处,但却使碑学得以大大推广,书法艺术发展到了一个碑帖并存的崭新历史阶段。此后,中国处境波澜起伏,随着西方文明的强力冲击,经历了新中国成立至文革期间的二十余年积郁,直至改革开放后意识形态的逐渐解冻,文艺方面也自然面临巨大挑战。书法与其他领域一样,在解放思想,更新观念的风潮之下,期待新思路,新举措。

李白将进酒诗句123x248cm
然而,一种新生事物,往往伴随着撕裂与阵痛,往往惹得故有老派的瞠目。这,也在情理之中。人都是有惰性的,所以有固守一隅、自以为是、保守不化这样的词汇创生出来。毕竟,积习也是长此以往叠加起来的。只不过,因为惰性与自以为是的放逐,我们往往习惯于轻车熟路,往往满足于习以为常。
近年来,中国书法界最大的争议莫过于民间书风的冲击。然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青年欢欣鼓舞为什么受到那么多批判而这些家伙至今仍不知悔改依然乐此不疲

篆书七言联139x29cmx2
答案只有一个:审美与心灵得到共鸣。
可以说,民间书法正是在王镛等人的倡导下应时而生。
王镛所倡导的民间书风,正是与大的社会文化环境紧密关联的产物,是对清中期以来的碑版书风的一种承接,更是一种拓展,并为当代书法的深层探讨提供了一个基点。由于日常书写工具的变化,毛笔从实用功能被逐步赋予了较强的艺术属性,书法从少数贵族阶层所独享的角色,到飞入寻常百姓家的全民运动,书法从几案之间走向了墙面,从居室走向了展厅,是时代发展的必然结果。
王镛之于民间书风的倡导,提出以根植传统,立足当代,张扬个性为宗旨的流行书风只是一种提法,实际上更为注重感性发挥与理性自觉的互为补充,这绝不仅仅是对古拙、朴厚、粗犷风格的敏感与认可,更是对艺术规律的尊重。进而,在当代书法发展史上,碑与帖、经典与民间的诸多因素,都成为可以自由穿行于传统与现代之间的合法公民,各具特色,多元共存。

书孟浩然题义公禅房234x53cm

书法之于王镛,必然是其多方面修养的一个组成部分,也是其审美理念得以发挥的结果。
王镛的艺术经历,与中国书法的现代复兴相伴随。
他生于1948年。此阶段,中国世相急变,文艺阴晴不定。新中国成立后的五六十年代,国家开始对文物古迹、字画鉴藏尤为重视。随后,书画展览渐多,如故宫举办的善本碑帖展览、中日书法展览等;艺术社团兴起,如北京书法研究社、上海中国书法篆刻研究会等;书画书籍的刊行等,也在丰富着人们的视觉之娱。或许源于艺术的灵根与敏感,王镛早年即酷爱金石书画。据称十二岁时随父观瞻徐悲鸿、齐白石、黄宾虹遗作展便极受触动,自此迷上了刻印,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十四岁入少年宫专修金石书画,有了专门老师的指导,渐入艺术殿堂。

古并州晋祠人陶印
1965年,中国书法界关于王羲之书法与东晋书风的兰亭论辨沸沸扬扬。此时,王镛读中学,其作品随即入选了几次书画展览并获奖。这大大鼓舞了他的习艺士气。但是好景不长,文革开始,王镛下乡内蒙古插队,但他在物质较为困乏的环境中,仍写画不辍,直至1974年返京。翻过癫狂的文革十年,百废待兴,压抑已久的社会化能量得以释放。1979年,王镛考入中央美术学院,在李可染门下专攻书、画、印。由此,其于技艺的训练步入了一个崭新的阶段,于艺术理想有了更高远的期许。
小技拾人者易,创造者难。欲自立成家,至少辛苦半世,拾者至多半年可得毛皮矣。此缶翁语,被王镛记录在他一本印集的自序中。可以说,王镛自始至终以此自励。他曾谈到:从艺方向的明确、审美观的建立、辩证的思维方法以及对传统价值观的独到判别,是形成自我艺术风格的前提与关键。而其于习艺之初,经启蒙老师引导,便确立了以古拙质朴、奇险壮丽为大美的审美定位,并自信走上了正道,知道漂亮花哨的东西不好,整齐匀称不过是美的低级阶段。

寸耕堂鉴藏陶印
实质上,道家思想中对美与丑有辩证的分析,老子言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庄子认为嫫母有所美,西施有所丑,并对王骀、申徒嘉等形体丑怪的人评价为德有所长而行有所忘,又讲西施病心而摈其里,其里之丑人见之而美之,以及是其所美者为神奇,其作恶者为臭腐,臭腐复化为神奇,神奇复化为臭腐等。西方文艺也有类似表达,如罗丹说,在自然中一般人所谓的丑,在艺术中能变成非常的美。再者,于今看来,杜尚让难登大雅之堂的丑的小便器粉墨登场,这一举动更像是擎起了一杆针对架上乃至古典体系的祭旗,看似大逆不道、呵佛骂祖,却撕开了陈腐积习之传统的最后一块遮羞布,进而打开了艺术真正走向现代的一扇门。

素崖飞瀑图39x39cm
可见,美与丑并非绝对化,美中能见丑,而丑中亦可见美,二者之间可以相互转化。世间万物,日久生情,或者久则生厌,都说明这样一种互动的可能。甜点诱人,但一直吃下去,就可能让人反胃,甚至败坏了味觉;粗茶淡饭,似乎寡味,却给人以素朴的、持久的味觉感受。水晶球玲珑剔透,令人惊异,却不过工艺意义上的器之雕琢;土陶粗糙简易,不受瞩目,却或许深藏一种古拙、质朴之美。
可以说,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这一命题,在中国文化史上具有恒久的感召力。王镛书法,无论是对民间因素的汲取,还是对大、拙、古、野、率的风格探求,均体现了一种大巧若拙的道家美学观与大美无华的审美理念。

清霜野色图69x46cm
另外,中国文化讲究综合性,讲究广取博收,天长日久,如文人画提倡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修为,讲究多方面知识修养。对于从艺者来说,当然是基础愈宽,则能力愈强;变数愈多,则出路愈广。王镛如是说,尤其是书、画、印三门艺术都是以传统的点线审美为基础,以点线的组合构成形式为表现手段的、独特的民族艺术,三者的本体艺术语言是一致的,孤立地研究学习其中一门,是很难取得大成就的。

溪村晴岚图149x75cm
基于这种认识,王镛始终保持着文人画家的修为传统,尊崇如赵之谦、吴昌硕、齐白石、黄宾虹等前贤集诸艺于一身的艺术养成方式。其诗文,虽不多见,但所作往往因事、因物而言意境、言艺理,文辞简洁,而主旨深远;其书,除晋唐法帖之外,于六朝碑版,汉魏简牍,砖文瓦当,更著心力;其创作在注重章法的同时,也讲究字形、字势的形式美感,风格充满视觉张力;其印,三代铜鼎,秦汉古印,明清流派,无不涉猎,集而创具一种古拙奇崛之印风;其画,则将书法骨力与金石韵味统和一如,以书入画,强调点线的书写性,追求沉雄朴茂、大气磅礴的画风。王镛艺术有赖于诗、书、画、印四位一体式的积累与实践,其书、画、印创作可以各自独立存在,形态各尽其妙,却又在风格意境上和谐统一。而王镛书法,正是其诸艺之统帅,诸如诗书一体,印从书出,以书入画,等等,都因书法而观照与创生。

紫藤137x65cm
无疑,王镛书法是以探究艺术本质为旨归的。他所追求的深山大味,他作品中那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从容气度,不仅是于错彩镂金与清水芙蓉之外的另一阐释,也为今日时代开拓出了一份意象苍莽而气息鲜活的审美世界。

一个人的书法史,必然是其技艺修炼与学问修养的演进与混合。
对于创作者而言,师古人,师造化也好,集其大成,自出机杼也罢,都是必须经过百炼钢而成绕指柔的。这个过程,既包含对艺术史的追溯与梳理,同时也体现出个我艺术的历练与演绎。

唐人诗二首66x86cm
应该说,王镛之于书法,是积以时日、累以技艺,并修养学问的结果,更是对书法这一疆域的新的开拓。在这块疆域里,在今日时代中,其所倡导的民间书风无疑是最具开创与构建意味的一面旗帜,其书法的塑造也注定是对一个时代最有质地的馈赠。
-Ed-
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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