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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3个殡仪馆员工聊了聊每天和死亡打交道,是怎样一种体验

2020-10-20 52 10/20

今年是小璇在殡葬行业工作的第十年个年头,她的身份是一名防腐整容化妆师。向来男多女少的殡葬行业,女化妆师更是少中之少。“我们这一行,胆小的做不满一个月都会自己离开。”小璇说,作为女孩中的特例,她既不怕尸体,也不怕血腥。大学专业是医学美容的她,第一次接触的就是一具高度腐烂的遗体,味道很大。当时身边的同学都跑出去吐得昏天黑地,只有她毫无反应。“看来你天生是做这一行的料。”老师对她说。毕业后,原本在美容院工作的小璇,阴差阳错地有了一个去殡仪馆工作的机会,胆子大于常人的她最开始只想试试,没想到这一试就是十年。十几年前,殡葬行业的社会认可度还非常低,人们觉得这一行肮脏晦气,宁可去城市捡垃圾也不愿意做殡葬业。那时,殡葬业的从业者大多来自农村,受教育程度不高。“听我们单位的老师傅说,十几年前招不到人的时候,他们都是去农村找不识字的孤寡老人。”但自从小璇入行后,殡仪馆开始在全国各地招一些专业对口的学生,他们大多来自国内的几所民政职业技术学院,专业多是遗体防腐。

直到现在,他对这个行业仍然抱有热情,聊起来滔滔不绝,但最后离开的原因,却是因为“无法解决个人问题”。“只要人类还畏惧死亡,对这个行业的歧视就永远不会改善。”文东说。而原本解决了“个人问题”的小璇,却在婚后由于男方父母强烈厌恶她的工作,而选择了离婚。“我身边在美容院工作的朋友都劝我重回美容业,她们工资高,工作也轻松。”“那为什么还在坚持呢?”我问。小璇沉默了片刻后说,“还是觉得自己适合这一行吧,一般女孩的胆子没我这么大。每当我给逝者画出很漂亮的妆,或者把一具破碎的遗体修复好时,都会很有成就感,觉得我对这个社会还是有一点用的。”目前,小璇是她所在的殡仪馆中,十几名化妆师中唯一的女性。社会其实需要更多女性从事这一行。有些女逝者的家人,希望能由女生来帮逝者化妆和修复,但很多时候却找不到女化妆师。“我还是再坚持坚持吧。”小璇说。“殡葬行业很暴利?与我无关”和那些由于专业对口而进入殡葬业的从业者比起来,文东是一个例外。在进入殡葬业前,他在金融公司做销售和客户服务。最后一份工作的不景气,让他想找一个可以长期发展的行业,于是他想到了殡葬业。“中国已经进入了老龄化社会,新的人口在平稳下降,人口红利也越来越不足,将来老年人领域是一个可以长期发展的行业。”一直听说殡葬行业很暴利的文东,决定进去看看。辞职后,他给很多殡葬业的公司投了简历,最后被江浙沪地区的一家陵园录取。考虑到文东没有任何殡葬业的工作经验,第一份工作,公司直接把他调去了太平间,试探他的接受度。

中间的房间是操作间,文东要在那里给一些遗体做简单的耳鼻封堵和防腐处理,防止破损遗体的液体外流和快速腐烂。

文东口中的“一条龙”,指的是殡仪馆以外的私人殡葬公司。他们提供从售卖白事用品到入殓、遗体整容、灵堂布置,再到售卖骨灰盒、墓地等一系列殡葬服务,开出的价格往往高出殡仪馆好几倍。“一个人去世后的所有费用,在殡仪馆可能只用花3000-4000元,外面的一条龙却可以要到好几万。有些家属刚失去亲人还沉浸在悲痛的情绪里,比较容易入坑。”文东说。

所以当我问起殡葬行业是否暴力时,三位从业者的语气里多少都有些无奈。“也就是普通上班族的工资而已。”但是他们的工作内容和强度又不同于普通上班族。“晚上12点的时候,刚刚躺下,周老师过来敲了一下门,我就知道业务来了。我们迅速穿衣服下楼,骑上小黄车直接冲过去。这个业务完了以后,回到宿舍已经凌晨2点了,睡了一会到凌晨4点又接到了业务通知,继续起来跟周老师赶过去。”这是6月的某天,文东在日记里记载的工作日常。“我昨天晚上通宵值班,不停的有人送遗体到殡仪馆,我需要把遗体放到冰柜里做处理,就这样一直工作到第二天中午。”采访化妆师小璇时,她刚刚结束了一场通宵值班。“我们做落葬礼仪师的,每一场安葬都要双膝跪下把礼仪盒取过去,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每天给别人下跪的,对吧?所以就算做这一行工资高,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在陵园做礼仪师的阿冉停顿了一会儿后,继续说:“我们是根据业绩算收入的,一个月的固定工资只有2000块。”此次采访,我也从文东那里了解到了江浙沪的某家殡仪馆,不同岗位员工的年收入情况,大致如下:接电话的服务人员:约8万/年洽谈/销售人员:约12万/年礼仪师/主持人:约11万/年车队(24小时待命):约13万/年火化间(一直40-50度高温):约13万/年防腐整容化妆师:约15万/年此外我还了解到,殡仪馆的大部分员工与第三方签劳务合同,并不算编制内人员。一家200多人的殡仪馆,编制内员工大概只有20-30人左右。可见,所谓殡葬行业的暴利,更多存在于鱼龙混杂的“一条龙”市场中。

在送往殡仪馆的逝者中,病死者占据了多数。“现代人的患癌几率挺高的,这几年英年早逝的年轻人也在增多。”小璇说,在这些癌症患者中,女性多为乳腺癌,男性多为肺癌和胃癌,60多岁去世的逝者心肌梗塞患者较多。另一方面,患癌去世和过劳死的年轻人比重也在增加。在那些英年早逝的年轻人中,最让小璇感到惋惜的是那些18-25岁左右的自杀者,这样的逝者几乎每周都有一位。“那些生病去世的人,都很想活着。所以看到自杀的人我会更加觉得惋惜,我和同事都说,这辈子绝对不会自杀,再艰难也要活下去。”如果有机会,小璇希望能在那些人自杀之前见见他们,告诉他们人死以后是什么样的,希望他们珍惜生命。在殡仪馆工作,小璇和文东见证了太多人间百态。每一场追悼会都是一个中国家庭的缩影,在死亡面前,人们撕破最后的伪装,展示出最真实的情感。这么多年来,在追悼会上因为争夺财产大打出手的人,只看了去世的父亲一眼就离开的人,因悲伤过度哭晕过去的人,嚼着口香糖、哼着歌去给父亲送终的人……他们都见过不少,已经习以为常。

平时给逝者化妆时,很多家属会告诉小璇,逝者生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嘱咐她化妆的时候轻一点,漂亮一点。“有些年轻的女孩,生前就很爱漂亮,我觉得很心疼,会给她们按照新娘妆的标准去画,尽量精致一些。”说到这里,小璇的语气也变得温柔起来。“人很脆弱的,有些人睡一觉就没了。所以我们活着就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现在会比别人更懂得珍惜,想做什么就马上去做,我不会等,等就是在浪费生命。”小璇说。“拿命换钱,我们这行活得比别人短”几乎每一个殡葬行业的从业者都从来不看恐怖片。他们可以和一具遗体共处一室几小时,却不敢去黑暗的房间,也从来不听鬼故事,不看恐怖电影。“殡仪馆里有一个厅特别黑,晚上值班的时候大家都不敢去那个厅。”文东说。作为化妆组里胆子最大的小璇,也会强迫自己不去记住她化过的任何一张逝者的脸。“有一次我坐出租车,觉得那个司机和我化过的某个人挺像。这时我就会打断这种想法,避免胡思乱想。”几乎每一个化妆师都梦到过自己化过的逝者,还有一个梦大家都会做,那就是“冰柜里的遗体复活了”。“很多男化妆师胆子其实特别小,他们给逝者化妆时,会放一些音乐缓和气氛,还有的人会在晚上值班时喝酒壮胆。”相比之下,小璇要大胆得多。给逝者化妆时,她的脑子里只有“怎样能画得更好看”这一个想法,毕竟“化过了上万张脸,多少有些麻木了”。她最有成就感的一次遗体修复,是给一个被高空坠物砸死的逝者化妆。“基本已经没有人形了,碎成了一片片,法医来了都分辨不出哪是头哪是脚。”小璇她花了6个多小时一点点修复了那具遗体,最后恢复到穿上衣服后,能看出人形和面部特征的程度。“做完那场修复整个人腿都站麻了,但非常有成就感。”她说。“做我们这一行的,都在拿命换钱。我们每天跟福尔马林、细菌等打交道,作息也不规律,经常熬夜值班。”小璇的很多同事都有痛风、腰肌劳损等疾病。因为在殡仪馆里要经常搬运遗体,工作一天回到家时,他们常常累得不想动。

“现在的很多老人死得都很孤独,我把他们的衣服脱下来时,发现瘦得都是皮包骨头,手脚指甲都很长,一看就是子女没怎么照顾的。”看多了这样的老人后,小璇更加重视身边的亲人,她会在他们活着的时候多去照顾和陪伴他们,而不是在他们去世后,给他们办仪式烧纸钱。替数不清的逝者举办过无数场告别仪式后的文东,却希望死后有一场属于自己的告别仪式。“我希望自己以后的告别会,能多一些人来看。有些人的告别会只有1-2个人来,看上去太孤单了。”他说:“人终有一死,只希望能活得久一点吧。”后记:目前,日本是世界上殡葬业发展最成熟的国家之一。文东曾在日记里写,希望能学习到日本电影《入殓师》中,男主角为逝者入殓时充满仪式感的手法,他认为那种仪式意味着对死亡真正的尊重与敬畏。

我和3个殡仪馆员工聊了聊每天和死亡打交道,是怎样一种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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