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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作真时真亦假的《红楼梦》,背后隐藏着曹雪芹心中的一段历史

2020-11-7 44 11/7

《红楼梦》,奇幻之极。在如梦如幻、如诗如画的风平浪静之下,深藏着波谲云诡、凶险万端的暗流。

元春的判词里有“虎兕相逢大梦归”之句,史湘云的酒令里也有“双悬日月照乾坤”之句。第八回宝钗初次赏鉴通灵玉,又有诗云“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深知拟书底里”的脂砚斋更是在题《红楼梦》一律中,直截了当地在首联写道“自执金矛又执戈,自相戕戮自张罗”。

因此,文本的“甄士隐”里,其实隐藏着两大集团之间你死我活、刀刀见骨的惨烈厮杀,而结果就是“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无数美好生命的血流成河。

而刚刚开篇不久,脂砚斋针对通部书登场之第一个女子甄英莲的“有命无运,累及爹娘“八个字所作的数条长批,其中一条是“武侯之三分,武穆之二帝,二贤之恨,及今不尽,况今之草芥乎!”文化传统里,蜀汉是正统,徽钦二帝也是正统,最终诸葛亮没能恢复汉室,岳飞也没能迎回徽钦二帝,他们之恨是对非正统之恨。此恨“及今不尽”,暗示文本中两大集团之间的惨烈厮杀源自于正统和非正统之争,最终的结局就是正统惨败。

三秦的清,即以胤礽为中心的清,是文本中正统的清,是作者念兹在兹的清。这可以从文本和脂批得到印证一一秦可卿死后,贾珍哭的泪人一般,说:“合家大小,远亲近友,谁不知我这媳妇比儿子还强十倍。如今伸腿去了,可见这长房内绝灭无人了。”

贾珍的话其实大不近情理,秦可卿死亡之时,贾蓉年方二十,正是生育的最佳年龄,按他的家庭条件,再婚再娶并非难事,而且还有三妻六妾。文本这样描写,也是大有深意。宁国府中,既有秦可卿(胤礽),又有贾敬(雍正),俨然就是简约版皇家。

文本借贾珍之口说出以上的话,暗示秦可卿死后,虽然还有非正统掌权的末世,但事实上正统已死,即相当于隐指皇家的宁国府已“绝灭无人了”;贾宝玉无疑是文本中正统的代表,贾宝玉梦中惊闻秦可卿死了,心痛得直喷出一口血来,脂批又指出“宝玉早已看定,可继家务事者,可卿也。今闻死了,大失所望,急火攻心,焉得不有此血?为玉一叹!”

与秦可卿有关的家务事,自然就是国家事务,脂砚斋此批暗示,胤礽继承皇位才具有正当性;贾宝玉对秦可卿之死极为痛心,脂砚斋也感叹:“非恩惠爱人,那能如是?惜哉可聊,惜哉可卿!”;秦可卿托梦凤姐,赞其是“脂粉队里的英雄”,托付“别人未必中用”,脂砚斋批语是"一语贬尽贾家一族空顶冠束带者”,也是暗示凤姐和秦可卿这样的所谓脂粉英雄理家(即隐喻治国)具有必然性、正当性;秦钟又是贾宝玉最挚爱的知己,宝玉对秦钟的夭逝感悼不已;第四十七回,大观园正文里,宝玉又和脂批所谓红楼五侠之一的柳湘莲提及秦钟之墓,宝玉他们日常对秦钟之墓,有收拾,又有上供,脂砚斋对此批道:“忽提此人,使我堕泪。”秦钟之墓已然是文本中正统清的最后象征。

文本中,隐指雍正的贾敬是非正统清的象征[注1]。《红楼梦》曲中,“箕裘颓堕皆从敬”就是作者对罪孽深重的雍正的血泪控诉,泛滥于通部书中的“辛酸泪”,正是发源于此。所谓的贾敬之独子贾珍在正统之象征一一秦可卿死后,哀叹“这长房内绝灭无人了”,而贾珍至少在秦可卿之死上扮演了雍正角色[注2],贾珍之语,自打嘴巴,充满了反讽意味。

第六十三回,似乎一心向佛的贾敬一夜暴亡,所谓的天子额外恩旨中,“朝中由王公以下准其祭吊”,贾敬的葬礼规格明显远逊于秦可卿,真实的历史中,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其实也是作者代行天意,对雍正所作的终极评价。

文本看似为“使闺阁昭传”,甄宝玉也说女儿两个字极尊贵、极清净的,但脂批指出“此是一部书中大调侃寓意处,盖作者实因鹡鸰之悲、棠棣之威,故撰此闺阁庭帏之传。”由于“写假则知真”的贾家拥有秦可卿(胤礽)和贾敬(雍正),因此,贾家内部的明争暗斗,在“表里皆有喻”的文本中,其实不只是艺术再现曹家往事,也隐喻了正统与非正统之争,这才是通部书中正统与非正统的重头戏。

胤礽是康熙的皇二子,同样,贾家也是以“二”为正统,如宝二爷宝玉、二老爷贾政,而非“二”的如贾环、贾赦,大都是反面角色。贾家因内斗,还有各种错误,而不断自我消耗,最后盛极而衰,一败涂地,并不只是作者在文字里倾诉自己哀伤的家史,更重要的是意在暗写在以胤礽为代表的正统与以胤禛(未来的雍正)为代表的非正统强夺苦争之下,始于康熙时代、余波延续到乾隆朝的作者心中的清之兴亡史。

正是因为如此,进士出身、对文本有着精深研究的戚寥生指出,文本“一声也而两歌,一手也而二牍”、“如春秋之有微词,史家之多曲笔”。

通部书中,贾敬和秦可卿从未有过交集,是作者不得已将真事隐去,即脂批所谓“不写之写”、“不写而写”。但与此同时,作者又通过隐喻的手法,留下了真事的蛛丝马迹,如秦可卿判词中“情既相逢必主淫”、《红楼梦》曲中“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等等,其实就是以“淫”、“风月”,暗喻胤礽和雍正兄弟之间正统非正统之争,而争夺的结果是“秦可卿淫丧天香楼”,即雍正登基,胤礽命丧。

在假借意在“使闺阁昭传”的“甄士隐、贾雨村”之文本中,正统与非正统之间的冲突写得相对明显的是三秦去后、在比托于三秦的大观园章回里,北静王和忠顺亲王围绕着小旦蒋玉菡的争夺,既可以认为是秦可卿贾敬之争的余波(风月宝鉴正面),也可以认为是始于胤礽、雍正的正统与非正统之争的另一种文学化再现(风月宝鉴背面)。

故事的舞台就在荣国府,牵扯到宝玉和其父贾政等。蒋玉菡,谐音将玉含,其实是一个隐喻,隐喻国家权力的象征,如传国玉玺之类。蒋玉菡又名琪官,琪官谐音棋官,以棋局进入官子阶段暗喻争夺的惨烈性。

比托于三秦的章回里还有关于这方面的内容,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关于这方面的内容总是点到为止、欲言又止,显得影影绰绰、似有若无,如第二十六回薛蟠为即将到来的生日邀会,席间提到冯紫英脸上的轻伤,冯紫英解释是他先前随其父去铁网山打围,教兔鹘捎一翅膀留下的,他本不想去,这一次是大不幸中之大幸,脂批指出:“似又伏一大事样,英侠人累累如是,令人猜摹。”紫英提早离席,说有一件大要紧之事。在紫英的回请宴上,文本中既没有再提何为大要紧之事,又借冯紫英是所谓请客的设辞将前日所言“幸与不幸之事”轻轻抹去。

第七十一回贾母庆寿,问及寿礼中的围屏,凤姐提到江南甄家,脂批指出:“好,一提甄事。盖真事欲显,假事将尽。”第七十一回真事就欲显了,由此可知,八十回后所谓的“迷失无稿”,真正原因在于八十回后正统非正统之争的“危险”“甄事”将尽显无遗。

作者所处的时代,非正统清气焰正盛,而正统清只有“余容犹可隔帘看”,但“精华欲掩料应难,影自娟娟魄自寒”(香菱《咏月诗》,以月隐喻废太子胤礽),无休无止的你争我夺,最终都“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贾敬出身于宁国府,宁国府也是贾府的一部分。贾家一败涂地,意味着雍正胤礽兄弟之间正统非正统的恶斗,雍正一方虽然一时得势,也不过只是历史云烟,最终与秦可卿之“淫丧”、秦钟之谐音“清终”殊途同归。这一切应归咎于始作俑者非正统的雍正,即“箕裘颓堕皆从敬”,这就是文本中的时代背景。

因此,通部书弥漫着浓重的末世气氛,正文开篇即云“地陷东南”,地陷了,天塌也就不远了。所谓“末世”,即正统之清只剩残影、清即将终结之世界。

对天才的作者而言,这是悲伤的年代,黑暗的年代,他心中的清虽然残影犹存,但事实上已经破灭了,覆巢之下,家也败落了,他天生有补天之才,却无缘补天,只能将无处施展的才华,和着无尽的辛酸泪,演奏出一曲人类文学史上最凄惋动人而又寓意深远的末世哀歌。

钗黛就是这哀歌里最华美也是最忧伤的旋律之一。钗黛在红楼梦剧场里的悲欢离合,也可以说是作者自我人生的映射。十二钗正册,钗黛的画是四株枯木,木上悬着一围玉带;又有一堆雪,雪下一股金簪。判词中说“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脂砚斋对此的批语是“寓意深远,皆非生其地之意”,这说明钗黛生活于一个极为糟糕的、不属于她们的时代。这个时代是枯萎的、冰冷的,而且这个时代与“四”有关。

不论雍正还是乾隆,他们登基之前,都是皇四子。钗黛画中关于林黛玉部分,也有脂评本写的是两株枯木,而“二”又与废太子胤礽密切相关,胤礽在康熙皇帝所有皇子中排行第二,在嫡子中也是排行第二。胤礽谥号“密”,而末世登场的林黛玉堪称一个“密”之女子。

林黛玉的前生绛珠仙子食的是蜜青果(蜜青,谐音密清);母亲贾敏,她为避讳,总将敏念作“密”;隐指胤礽的秦可卿,其“兼美”里也有黛玉之美(第五回)。因此,末世里,别号“潇湘妃子”的林黛玉,是正统清“密”的残影,她至死不干的眼泪,是对事实上已经消逝的正统清(“两株枯木”)永世不忘的祭奠,也折射出胤礽的悲剧。“二”与“四”的差异,就是作者心中正统的清与他所处的非正统清占据主导地位的时代之间的冲突在脂评本上的体现。

注1、详见拙文《贾敬一一史上最强老道》

注2、详见拙文《秦可卿之死》

作者:郭进行,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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